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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齊升

小說:歲月如歌我不負(fù)你 作者:悱惻 更新時間:2018/10/9 15:15:40 字?jǐn)?shù):3164 繁體版 全屏閱讀

    齊升

    看過去那段歲月

    就這樣想起了你和我

    曾經(jīng)多么多么地少年

    三月二十四日,太陽當(dāng)空,我的好朋友許信準(zhǔn)備離開這座城市,他什么也沒帶,只帶了一箱漫畫書。我送他去車站。

    “齊升,你就不會舍不得嗎?笑成那樣?!痹S信回頭對我說。

    “干嘛?。俊蔽倚χ绨虼蛏弦蝗?。

    許信轉(zhuǎn)過頭,不再言語。漸漸地,頭有些低了。

    我說,“許信,你怎么啦,看影子啊?快正午了,影子很短的啦。你個笨蛋啊?!痹S信絲毫不理會我,一步步繼續(xù)往前走去。

    其實我心里是很舍不得他的,這樣一想,便感傷起來,接下來的時間里兩人都沒有說話。走著走著,倒希望時光永遠(yuǎn)停下來,停在這一刻,永生也不要有離別。

    就在這時,車到了,停了一會兒,讓乘客們道別。人都快走光了,許信卻拖拖拉拉的,還在磨蹭。售票的大媽忍不住了,用她和體積成超正相關(guān)的大嗓門喊道,“喂,那個龜毛的,你到底是山不上車?”許信只顧木然,似乎沒聽見。他有意回避這個事實,他不愿面對,好像只有的逃避也可以帶來一絲安慰。

    看著汽車已經(jīng)有著帶上一屁股煙塵向前跑的趨勢,我有點緊張,忙回,“上,上。許信快點?!?br />
    車啟動了,迫不及待地“嘟嘟”放了兩個悶雷似的響屁后終于在騰云駕霧中慢慢遠(yuǎn)去了。我甚至隱約可以看見大媽咧了嘴笑,涂著滿滿口紅的嘴像過期多年的雜牌香腸。

    車已經(jīng)開出十幾米了。許信忽然打破一路上的沉靜,從窗口探出剃著小平頭的頭看著我。表情堅決又有些隱忍,卻是靜靜地,不曾言語。

    許信,你是不是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如鯁在喉?

    在迷亂又帶有些刺鼻味的煙霧中,在周遭繁華又嘈雜的喧囂中,在有人笑有人哭的離別中,古老的時光機一定是忘了維修或是早已過了保修期,少了個零件,坐到一半就卡殼了。而我只聽得落花流水紛紛而過的聲音。

    我們從少年時代便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課一起玩,我們很久以前就是朋友,將來也還會是朋友,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少一天少一刻都不行。我們這一生很難擁有一段長久不變的感情,一旦有機會去擁有,便要努力爭取。人生的遺憾可以減少的就應(yīng)當(dāng)盡力減少。

    許信,你一個人在另外一個城市,要學(xué)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傷害自己的胃,不要不愛惜自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生病了就要看醫(yī)生,不開心就打電話給我,我希望你能要好好地快快樂樂繼續(xù)生活下去。

    許信,我想,你會明白的,我并不是舍得你,并不是巴不得你離開,只是只有你的離開才能成全你的漫畫和你自己。我希望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一個充實和自由的夢想和人生。我們一起加油,將來你我重聚,各自干杯暢飲,一定好不快活。

    車終于在我的視野中一點點消逝了。我松了一口氣。

    這個世上本就沒什么可以讓我們無端放棄,也沒有什么可以永遠(yuǎn)留住一個人。

    不管是誰,都要學(xué)會一個人生活,因為我們沒辦法確定有誰可以陪伴我們到永遠(yuǎn)。

    齊升是我的名字。

    小學(xué)時我留過兩次級。兩次原因各不相同。一次是因為和同學(xué)打賭輸了,我被迫對著校務(wù)處主任家的大門撒尿并被抓了個人證物證俱在。另一次是因為和同學(xué)打賭我贏了,他被迫對著校長家的大門撒尿并差點抓了個人證物證俱在。我幸災(zāi)樂禍暗暗偷爽,想著老天其實還挺公平,此時忽然被當(dāng)作替死鬼,也是正當(dāng)我支支吾吾手足無措地辯解,校長對我說了一句至今我仍無法理解的話,他說,“你這小子,連劉主任都敢下尿,何況是我鄭校長呢?!?br />
    不幸的是,我初中時也留過一次級。當(dāng)時我將一幫派的老大的眼鏡腿給打斷了。稍過數(shù)日,他領(lǐng)著一幫子兄弟將我的腿給打斷了。為此,我請假數(shù)月。出院后,原先就爛得像米粥一樣的功課更是雪上加霜,慘不忍睹,我不得已只好留下來與學(xué)弟學(xué)妹們繼續(xù)奮斗。

    總之,我是一個不務(wù)學(xué)業(yè),頻頻留級常常惹事的壞學(xué)生。

    記得初中快畢業(yè)時,某個深夜,我上完晚自習(xí),出了校門口拐了個彎吃了個夜宵,路過一個路口時,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在被一伙人圍毆,場面簡直是春晚千手觀音的現(xiàn)場直播。我看了那人一眼,他也看見了我,卻不呼喊救命,只是一味瞪著我。我覺得有點兒意思,用眼睛示意他,是否要幫忙。他猶豫了一下,眼皮垂了下去,嘴巴卻咬得緊緊的。還挺倔的,我想。

    最后當(dāng)然還是幫了他。不過,待我與他狂奔直至沖出重圍時,我也是負(fù)傷累累了。正待我喘定氣,想向那個小子索取辛苦費時,母親一個催命電話打來,劈頭蓋腦就罵道:“你這兔崽子,到哪鬼混去了!你五分鐘之內(nèi)給我馬上回來!”媽呀,就是用跑的,起碼也要個十來分鐘啊。不行,快撤。于是我拔腿就跑。后面那個小子使勁追著我喊,“齊升!等等!我叫許信啊,記住了!齊升!”當(dāng)時我身心那個痛啊,要不是母親打電話來,我也許可以敲詐他一大筆錢哪。

    后來,我問許信,“你小子怎么剛認(rèn)識就知道我叫齊升?”許信原先不肯說,在我好奇心的一再驅(qū)使下,實在是沒轍了,只好結(jié)結(jié)巴巴嗑嗑碰碰勉勉強強道,“那時阿姨在電話里喊你來著,我聽到的?!蔽乙宦牐瑯妨?。我說,“哎,還真別提,就我媽那個嗓門,那不是母老虎,那是史前怪物,還是霸主呢。難怪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就認(rèn)識我呢。誒,你的臉色怎么變得這么難看?等等,你坐著,我去給你倒杯可樂?!币晦D(zhuǎn)身,母親直立立地拿著把菜鏟子就站在我的面前,表情自然是沒有表情的表情。

    中考的時候,我的成績自然是一敗涂地,連個末三流高中也擠不上。父親悶著臉,抽著煙,擰著我的耳朵,一把把我拽到市長他家,同時帶上一個豪華加長版的紅包。

    我心里疑惑著就我父親這樣一個半輩子打不上一個竿的小學(xué)教師,怎么能有那個福分去認(rèn)識當(dāng)今的市長呢,即使是認(rèn)識,那也不見得還有情分。父親開口說話了:“我一生就沒求過人,今天為了你這個不成氣候的臭小子,我還得把腰變軟了低聲下氣去求人,求的還是許得勝!當(dāng)初明明我也是分配到政府里去的,硬是仗著家里有幾個臭錢把我擠掉?,F(xiàn)在倒好,反客為主了。越說越來氣了,不說了。你這臭小子,你給我記住,待會你要喊叔叔阿姨好,要有禮貌,要誠懇些 ,要笑,知不知道。”

    我聽得有些辛酸,這下什么都給賣了,賣錢賣笑,就只差沒賣身。我抬起低著的被父親不吝賜名為豬頭的頭小聲地說:“爸,我們回吧。我們不要去求人,大不了,我去打工給你掙錢?!痹詾楦赣H應(yīng)該會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我抱住,哽咽道:“乖兒子,真懂事。爹沒白疼你?!必M料他一掌劈來,正中臉頰,準(zhǔn)確無誤,力度不小,還怒道:“狗娘養(yǎng)的,不成材?!蓖A艘粫海盅a了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蔽倚睦锸菨M腹的委屈,臉上是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末了這句話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但我知道父親欺軟怕硬,他是決不敢當(dāng)著母親的面說我是狗娘養(yǎng)的。

    不管怎樣,那個叫許得勝的市長的家到了。

    才一進(jìn)門,父親一米八的個子就矮了下去,一個勁謙恭地叫市長。對方自然是西裝革履,把狗模狗樣裝得挺人模人樣的。從頭到尾他還未曾站起來過,屁股一直是緊緊與高級沙發(fā)在做親密接觸,用的應(yīng)該是最新上市的萬能膠。而父親和我卻始終可憐兮兮地站著。

    父親指指我,哈著腰,小心翼翼地對許得勝說:“許市長,您看,這是我兒子,今年剛中考?!?br />
    父親眼巴巴地望著還在煙霧中繚繞,不知什么時候會記得從云端中下來的許得勝。

    那許得勝終于動手把煙掐滅了,卻不抬頭看我一眼,反倒是端起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邊喝嘴里邊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嗯嗯”。是不是做官的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的不以為然。

    我頓時覺得有些來氣了,這是哪跟哪啊。

    他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頓了一下,眼睛里帶著不屑蜻蜓點水般掠過我之后,看著父親嘴角抽搐地冷冷笑道:“我說老齊啊,來忙兒子上高中的事吧?不是我說你,當(dāng)年你不是挺神氣挺能的嗎?怎么,現(xiàn)在你兒子讀書不行?上不了高中?哼,哼,是你這兒子沒遺傳到你還是你齊某人替別人養(yǎng)兒子啊?你這方面就要多多向我學(xué)習(xí)了。我兒子就深得父傳,今年中考的分?jǐn)?shù)那時遠(yuǎn)遠(yuǎn)超過重點線哪?;仡^再瞧瞧你這兒子,長得這副狗樣,還不中用,至少狗還會叫上兩聲,對吧?真是……不能生出好兒子,至少也抱養(yǎng)個聰明的吧?要不然,叫你老婆來,我許得勝就委屈一點,幫你生一個……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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