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喝過酒嗎

    結(jié)束之后，Terry走過來說：“今天表現(xiàn)很好，恭喜你。我們預(yù)計后天開工，時間再通知你，你可以回去休息了，等工作起來可就沒這么輕松了?！?br />
    “謝謝，今天來這里很愉快?！庇淇靷€鬼！真討厭那倒霉的攝影師一直“頭抬高一點，腰再彎下去一點……”太痛苦了，還好時間短。

    “哦，對了，我們決定給你的薪酬是500每天，可沒有因為你是學(xué)生就虧待你哦。”

    張小沫一聽這個，頓時心花怒放，看來這家影樓還挺有眼光的嗎，難怪這么紅火，哈哈。

    出了影樓，張小沫深吸一口氣，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城市也沒有那么的冷漠了。

    誰不想每天開開心心的，誰不想微笑的面對他人，迎接別人面對自己的笑臉，只是生活逼迫著每個人，遇到開心的事情還沒來得及笑出聲就又匆匆趕往下一站了。

    在這個社會節(jié)奏逐漸加快的時代，雖然也有那么幾個聲音在呼吁“放慢節(jié)奏，不錯失沿途美景”，但是，力量太過薄弱，瞬間就能彌散于熙來攘往的擁擠人潮中。甚至一座寫字樓里的皮鞋高跟鞋踏地的聲音加和起來，怕是也能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吧。

    汲汲營營，到處都是創(chuàng)業(yè)楷模供年輕人膜拜學(xué)習(xí)，然而，每次教育，總是以其現(xiàn)今的社會影響力和成就為誘餌，為什么從來不說，那些個成功人士，年輕時的夢想是什么，到如今又實現(xiàn)了幾成？

    誰，又能坦然的承認(rèn)，自己背叛了最初的夢想呢？

    后面短短五天的拍攝，讓張小沫吃盡了苦頭。風(fēng)吹日曬就不說了，有幾次張小沫沒有領(lǐng)會到Adrian的意思，總是呈現(xiàn)不出他想要的狀態(tài)，被罵的狗血淋頭，張小沫氣的真想一走了之。

    凡事開頭最難，張小沫耐著性子忍了過去，后面就慢慢好些了，她開始小心翼翼的跟Adrian溝通交流，終于明白了他想要表達(dá)一種什么思想，自己再慢慢去揣摩，后面的拍攝越來越順利。

    藝術(shù)是件很神奇的事。很多時候，藝術(shù)家們借以不同的媒介，文字、音樂、圖像等等手段，來表達(dá)同一個主題，每種形式帶給人們的沖擊力度是不同的。

    Adrian這次想要表現(xiàn)的正是年輕人在面對夢想和現(xiàn)實強(qiáng)烈沖突時的迷茫感。他不想以夸張或矛盾沖突的形式表現(xiàn)，還是沿襲他一貫平和的拍攝方式。

    五天下來，張小沫覺得自己有種涅??的感覺。

    所謂的光鮮的職業(yè)背后，都是付出。不同的只是，有些人付出的是體力，有些付出的是腦力，也有些人付出的是青春。不管怎樣，在這個物物交換的時代，沒有誰能夠坐享其成。

    五天的拍攝行程結(jié)束后，張小沫決定再也不做這個行當(dāng)?shù)墓ぷ髁?。于心于身，雖說是一場洗禮，但張小沫覺得，更多的像是一種摧殘。她情愿做一個看客，以著純欣賞的心情去看那些鋪設(shè)陳列的作品，而不是置身其中，等再看到的時候，想起的是這些天的汗流浹背和食不果腹。

    然而，她錯了。

    當(dāng)Terry打電話叫她去看成樣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多么幼稚。

    看到那些經(jīng)過大家共同努力最終呈現(xiàn)出來的照片時，她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都那么值得。

    這種收獲的快感，是之前十幾年來張小沫從未體會過的，或者說，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像現(xiàn)在這樣深刻的體會到了。

    Adrian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怎樣的效果，所以，他會在張小沫不在狀態(tài)時大發(fā)雷霆，會在光線不對的時候不肯開工繼續(xù)等待，堅決不用打光燈。如果把這次拍攝比成人生，那么Adrian是那個清楚的知道自己將要走向哪里的人，然后堅定的，一直走下去。

    張小沫不知，在Adrian尋到那個方向之前，做了多少的功課。他要走過多少地方，才能找到最合適的拍攝地點，比對了多少張照片才能知曉自己想要的是怎樣的天氣下怎樣的時間點里的光線。

    尋找方向，不僅僅是想想就能完成的事。

    或許平淡的生活只能依托一個又一個的巧合來實現(xiàn)各種與眾不同，所謂“巧合”，不過是你碰到了一個人，發(fā)生了一段故事。

    認(rèn)識阿木，就是這樣一個巧合。

    于時間的無涯的荒漠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張小沫這沉浸在照片制造的幻象里，身邊一個富有磁性的嗓音飄過：“這組照片不錯，比我女朋友那套好看?！?br />
    抬頭一看，一個打扮偏中性風(fēng)的女子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身邊。

    在張小沫印象里，通常打扮偏中性的女生，都會給人一種犀利叛逆的感覺。眼前的這個帥氣女孩，雖然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但卻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干練的短發(fā)，簡單的服飾搭配，額外帶來一種清爽的感覺。

    張小沫很喜歡這樣的女生，褪去了女生性情里的矯揉造作，又不沾染男生的濁氣，這樣性情的女生，怕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畢竟現(xiàn)在的所謂中性，都奔著李宇春那個方向去了。

    “Hey，有空么？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這個帥氣女孩如此直白的邀請竟讓張小沫不知如何拒絕，而且，張小沫似乎絲毫不想拒絕。

    這個女孩沒有自我介紹，也沒有問張小沫什么，就那么一言不發(fā)的把張小沫帶到了田子坊。

    那邊有很多特色小店，東西不是什么名牌也沒有很昂貴，但是它們的布局陳列，讓人覺得都是有章可循的。環(huán)境也不嘈雜，又有曲徑通幽之處，似乎總有驚喜可尋。

    到最上層，有個小小的空間，大概只能容下兩桌客人。帥氣女孩跟老板打了聲招呼，問張小沫喝什么，端了拿鐵和花茶就坐到一旁了。

    “阿木，樹木的木，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
    “張小沫，泡沫的沫。認(rèn)識你很高興?！?br />
    說完，兩個人相視一笑。

    避開自己的問題，兩個人聊得話題大多圍繞著書籍、音樂、電影或者上海這座城市。有共同愛好也有意見相佐的時候，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們這個下午的愉快程度。

    快到天黑的時候，阿木接了個電話，一陣尖銳的女生似乎要沖破手機(jī)，那氣勢讓張小沫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阿木沒說一句話，把電話掛斷，然后關(guān)機(jī)了。

    張小沫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今天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里面的那三個字“女朋友”似乎有別樣意味，看向阿木的眼神有些異樣。

    并不是自己排斥什么，只是，一時間有些詫異。

    阿木注意到了張小沫眼神的變化，卻很坦然的迎了上去。

    張小沫退卻了，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學(xué)校了?！?br />
    阿木說：“我晚上要去酒吧駐唱，不一起么？”

    “不了，剛來上海，還不習(xí)慣那種場合，下次有機(jī)會吧?！?br />
    “也好，那我送你？”

    “不用了，你去忙吧，有空聯(lián)系?！?br />
    互相交換了手機(jī)號碼之后，張小沫就起身離開了。

    “張小沫！”阿木突然叫住她。

    張小沫回頭，茫然的看著她。

    “那個……照片很漂亮，如果可以，下次送我一張吧?！?br />
    張小沫笑笑，“好的，再見?！?br />
    原來交朋友可以這樣簡單，只要有人邁出第一步，另一方必然愿意轉(zhuǎn)身向你，迎向你或者等待你。

    我們總是習(xí)慣憑空想象很多東西，想象有一天，會遇到一個交心的朋友，想象有一天，能有命中注定的白馬王子走下華麗的馬車牽起自己的手，想象有一天，自己能夠呼朋喚友一起流浪，但是，所有這一切，不是靠想象與等待就能盼來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氣，走在馬路上就能遇到一個志趣相投的人上來跟你搭訕要電話，也不是所有人，當(dāng)幸福來敲門的時候，都能有勇氣迎接。

    太多時候，我們將自己包的太深，將他人推得太遠(yuǎn)。

    我們太過精明的算計著得到與失去。

    所謂“年輕”也許是我們都還有輸?shù)馁Y本，我們都能去給對方給自己一個機(jī)會。即使是一個被欺騙的機(jī)會，因為我們的內(nèi)心還滿是希望。

    第二次，阿木約張小沫見面，在她駐唱的酒吧門口。

    白天，還沒有營業(yè)的時候。阿木把張小沫帶進(jìn)來，那天的阿木看上去那樣憂郁，絲毫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個神采飛揚(yáng)的女孩。

    阿木把張小沫帶到吧臺，一排排的給她介紹那些琳瑯滿目的酒水。

    “小沫，你喝過酒么？”

    張小沫搖搖頭。

    “要不要嘗嘗？”

    張小沫又搖了搖頭，她并不是排斥酒，只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感覺怪怪的。

    阿木一口喝盡手中的酒，把杯子放在吧臺上，走上表演臺，拿起吉他。

    “小沫，我給你唱首歌吧?！?br />
    吉他聲緩緩響起，是一首街頭巷尾耳熟能詳?shù)母琛?br />
    “忘了有多久/再沒聽到你/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開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么/你哭著對我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許你不會懂/從你說愛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這是張小沫第一次聽阿木唱歌，阿木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沒想到唱歌的聲音也這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