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樹

    “樹？”我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了看身后的樹：“樹怎么了？”

    “首先，這棵樹，你認得是什么樹不？”

    老神如果不提示，我還真的沒往這么方面想，我們來到這邊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收拾了下東西就匆匆入睡，這棵樹究竟是什么樹，我的確沒在意。

    他一說，我開始認真的觀察這棵樹，北方的山區(qū)里面，很少能有長的這么大的樹，樹干幾乎要三個人合抱才能抱得住。而且，我看了很久，都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一棵什么樹，樹干有點像柏樹，但枝葉又有點像楊樹，一時間就把我給搞糊涂了。

    “第二，你跟我來?！?br />
    老神躡手躡腳的走到大樹的樹干前，然后打亮手電，強光在不足三十厘米遠的距離直射在樹干上，我看的非常清楚。

    樹干上，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痕跡，這痕跡就好像樹干被什么東西箍住，然后又正常的生長，箍住它的東西久而久之，嵌到了樹身里，只留下一道難以覺察的小溝。痕跡被塵土還有樹干上的老樹皮遮擋，在黑夜里，如果不是刻意的觀察，估計就會被遺漏。

    “我挖掉了一點樹皮，箍住樹干的，是這東西。”老神手電，這貨守夜的時候閑不住，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道痕跡，一個人琢磨了很久，用小刀把痕跡附近的樹皮給挖開了一部分，如此一來，箍在樹身上的東西，就顯了出來。

    那是一道很結(jié)實的“箍”，如同緊箍咒一樣，完整的在樹身周圍箍了一圈兒。因為時間的流逝以及樹干內(nèi)的液體對“箍”的影響，這道箍看上去黑乎乎的。我用刀尖在上面刮了刮，根據(jù)觸感，我能判斷出，這是金屬制品。

    再觀察下去，我可以斷定，這是青銅。因為在“箍”外表那層黑乎乎的附著物間，能看到為數(shù)不多的青銅獨有的銅銹。

    在這種地方，任何帶有人為痕跡的東西，必然會引起我們的注意。而且更重要的是，現(xiàn)代的冶煉技術(shù)遠比古代發(fā)達，人們追求的是高強度硬度和輕便廉價的材料，像青銅那樣的合金，早已經(jīng)被淘汰，除了有些地方因為仿制古代青銅器，青銅這種合金，已經(jīng)在冶煉史上消失多年。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分析，這道箍在大樹上的青銅箍，很可能是青銅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時代的產(chǎn)物。在中國官方認可的史料中，詳實的記載了青銅時代。

    再結(jié)合葫蘆嘴的具體位置，自然而然的會留下一條指向性很強的線索，這東西，多半傳自三星堆。

    我和老神對視了一眼，可能他腦子里也泛起一個和我一樣的疑問，在大樹上加一道箍，是為了什么？

    我暫時沒有妄動，找老神要了一支煙，點燃了慢慢的抽。估計是當(dāng)時在武山山區(qū)里，大多怪事都發(fā)生在夜晚或者是暗不見天日的地下，所以我對黑暗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畏懼，我想著，是不是到天亮以后，再動手把這道青銅箍的作用查清楚。

    抽著煙，我的余光在視角的極限處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一回頭，就看見依然沉睡著的小紅花。

    她很年輕，而且經(jīng)常運動，身材保持的近乎完美，在月光下，曼妙的身姿有一種讓人陶醉的線條。

    然而，就在我的眼睛瞟向小紅花的同時，我發(fā)現(xiàn)，大樹的樹蔭里，有一根帶著幾片樹葉的枝條，從茂密的枝葉里面慢慢的垂下來，用肉眼都可以察覺出的幅度，一點一點的接近小紅花。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馬上就拽了拽老神。我們一起轉(zhuǎn)過頭，那根枝條還在動，枝條末端的幾片樹葉，像是手指，一點點的垂到小紅花上方只有十厘米的地方。

    枝條勾住小紅花身上蓋著的沖鋒衣，仿佛一只手，慢慢的想把衣服給掀起來。

    “我靠！流氓樹？”

    我拔腿就朝那邊跑，和小紅花只有幾米遠的距離，三兩步就到了，當(dāng)我快要跑的跟前的時候，那根枝條似乎像是擁有思維和靈性一樣，唰的就縮了回去。

    “干嘛……”小紅花被驚醒了，迷糊的揉著眼睛。

    “剛才，就剛才，你差點就被非禮了。”老神抬頭看看已經(jīng)縮回樹冠里的那根枝條：“如果不是我，你在劫難逃，根據(jù)實際情況，你看是不是適當(dāng)?shù)脑俳o我們付一點保護費用？”

    “你胡說什么！”小紅花披著衣服坐起來，她蘇醒的時候，那根樹枝已經(jīng)縮回去了，她沒看見，現(xiàn)在要跟她解釋剛才的一幕，她也不一定會信。

    唰……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頭頂?shù)臉涔谒坪醣皇裁礀|西攪動了，來回擺動著，沙沙作響。周圍沒有一絲風(fēng)，但龐大的樹冠不停的搖擺，沙沙聲連成一片。

    我一把就抓起自己的背包，讓老神和小紅花趕緊退后。我們?nèi)齻€人快速的離開大樹樹冠所籠罩的范圍，站在外面看。樹冠里成千上萬條枝葉都在動，樹影婆娑，根本就看不清楚茂密的樹冠里，是不是藏著什么東西。

    “過去我聽行里的老人兒講過?！崩仙袼蓝⒅媲霸谠幃惖纳舷聛y動的大樹，跟我們說：“萬物皆有靈，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什么東西活的年頭久了，都會帶著妖氣?！?br />
    “別扯淡！”小紅花終于明白了剛才發(fā)生的事，她疑惑，但是又很生氣。這樣的女人，別說非禮，就算有人無意間跟她講個葷段子，她都可能讓人把對方砍死，更別提掀她的衣服。

    唰……

    不斷擺動的樹冠驟然又加大了晃動的幅度，龐大的樹冠上的綠色枝葉，好像一小片綠海，用難以描述的速度在劇烈的起伏。沙沙聲變的狂猛起來，就好像什么東西被惹怒了，大發(fā)雷霆。

    “道友休怒。”老神趕緊就拱了拱手：“我們就是路過，在這兒休息休息，你修你的道，我們趕我們的路，誰也別招惹誰……”

    沙沙沙……

    樹冠上枝葉相互摩擦的聲音在這一刻如同達到了頂點，密集的聲響猛然聽上去很像一陣沙啞沉悶的冷笑聲。

    說實話，這聲音聽的我心里不斷的發(fā)毛。

    “明天叫人過來，把樹砍了！”小紅花是個女人，但頗有幾分愛憎分明的江湖氣，她心里估計也有點怕，拿話來給我們壯膽。

    咔咔……

    小紅花這句話剛剛說出來，正在洶涌起伏的樹冠突然就以一種我們根本想象不到的角度，詭異的開始對折。整個樹冠如同一把巨大的遮陽傘，慢慢的傾斜，再傾斜，最后，樹冠九十度直垂，跟我們遙遙相對。

    周圍依然沒有風(fēng)，但樹冠上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樹枝和樹葉還在來回亂擺，濃濃的夜色里，頭頂?shù)脑鹿馐俏ㄒ坏墓饩€來源，借著月光，我看見樹冠上茂密的枝葉潮水一般的滾動，分散，聚合。

    漸漸的，垂直彎曲下來的樹冠，慢慢的變成一張很大很大的人臉。

    我感覺汗毛直立，就連說話大大咧咧的老神也閉上了嘴巴，我們?nèi)齻€人眼睜睜看著眼前無法比喻的一幕，手腳都變的冰涼。

    “咱們先走，走了再說?！崩仙裰鲝埌踩谝唬还苁裁辞闆r，先跑的遠一點，保證自身安全。

    但我不這么想，這棵樹越詭異，就越能說明詭異背后可能隱藏著什么，如果沒有那根青銅箍，我或許會贊同老神的意見，然而一出現(xiàn)青銅，事情的性質(zhì)就完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走，我們可能會被什么東西給纏上。”我一邊盯著顯現(xiàn)出巨大人臉的樹冠，一邊跟老神和小紅花打氣。

    “那你打算怎么辦？跑又不能跑，呆在這里提心吊膽。”老神的手里一直緊緊攥著一把刀，刀是小紅花搞來的，幾乎有五十厘米長，很沉重，鋒利無比。

    “跟它耗著！”小紅花的脾氣看起來很倔，平時還不怎么明顯，遇到事就彰顯的淋漓盡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是要跟對方死磕。

    三個人意見不統(tǒng)一，一下呆在原地，暫時不知道該走該留。老神和小紅花產(chǎn)生了意識矛盾，小紅花不說話，老神就一個勁兒的嘀咕，表示冒這樣的險，必須要加錢。

    我死盯著面前的樹冠，絲絲縷縷的月光照不透層層疊疊的樹冠，我就想努力的去分辨，分辨樹冠里到底藏著什么，是什么東西在作怪。

    然而看著看著，我就感覺腳底板不斷的朝上冒冷氣。因為在我們?nèi)齻€人飛快的交換意見的時候，樹冠上那張“人臉”仿佛也在不停的變換表情。樹冠的“表情”非常的明顯，盡管從我的視角望去，樹冠上的臉只不過是因為枝葉的聚合而產(chǎn)生的大概的輪廓，可樹冠臉的表情，卻分明流出不屑一顧。

    難道，是這樣？

    我毛了，徹底毛了，心里的驚悚已經(jīng)不完全因為樹冠上那張恐怖的臉。

    我隱約感覺到，這是一棵見鬼的大樹，它好像能聽得懂我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