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卿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他平素里大概說話不多,但是眼睛里閃閃亮亮,后來替夏嫵掖上被角時,甚至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然后才拿了靠在墻邊的一把木劍,歡快地往外頭去了。
云夢澤之中雖然有許多的兇獸,但在蘇鳳卿的房子里呆著卻是十分的安全。
蘇鳳卿走后,夏嫵躺在上發(fā)了會兒呆,因身上還帶著點傷,過了一會兒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jīng)黑了。他們的房里沒什么蠟燭,但是有一顆發(fā)著銀白光芒的珠子,把房間里照得如同白晝。
而蘇鳳卿還是守在她的邊,手里又捧著早上的那個竹筒。
他說:“蘇鳳卿,喝。”
夏嫵原本就知道他的意圖,還沒等他開口便乖乖接過了竹筒去,剛喝了一口,就聽到蘇鳳卿這么一句,瞬間把口中的液體盡數(shù)出來。
夏嫵:“你叫我什么?”
蘇鳳卿:“蘇鳳卿啊?!?br />
夏嫵:“???”
夏嫵一下子沒有想明白,她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誤會。她艱難地伸出一只手,指著蘇鳳卿問:“那你是誰?”
蘇鳳卿看著她,認(rèn)真地答:“蘇鳳卿?!?br />
蘇鳳卿積累的詞匯量極少,對食物的認(rèn)知也十分的簡單,夏嫵后來又問了一些,對于云夢澤中的走獸,他一律稱之為食物,而其他的,他管它們叫――“死的”。
所以按照他的認(rèn)知,她和蘇鳳卿的長相相近,所以都叫做蘇鳳卿,完全沒有什么問題。
夏嫵后來花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和他解釋清楚,蘇鳳卿只是個名字,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而她的名字叫做夏嫵。
這顯然超出了蘇鳳卿的認(rèn)知范圍,他微微張了嘴,愣了好久,才能慢慢反應(yīng)過來,有點艱難地喊她“夏嫵”。
夏嫵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是到了夜間,他們又遇到了問題。
蘇鳳卿住的房子只有一個房間,甚至廚房都是同臥室連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夏嫵根本沒有地方睡。
蘇鳳卿倒是沒什么介意的,他直接把夏嫵往里挪了挪,然后就睡在了她的身邊。
夏嫵怎么說都一直是個黃花大閨女,嚇得當(dāng)即就阻止道:“我們不能一起睡!”
蘇鳳卿不解,皺起眉頭看她:“為什么?”
這個問題實在不太好回答。講道理,她做人時活到二十歲,有些事情確實也該懂得??梢驗樗麄円患叶紝λ挠韬裢?,并認(rèn)為他日她成仙之后,必然清心寡,于是有關(guān)閨中的一些知識,一直是諱莫如深。
夏嫵對那方面一知半解,但也曉得,只有結(jié)為夫妻之后,才能睡到一起,并且睡了幾夜,做了些什么事情之后,就會懷上孩子――
且她聽說,共處一室,,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會把持不住的。
夏嫵誠然對蘇鳳卿有點想法,但那到底是剛冒了個頭的小情愫,她還沒有為他生孩子的打算,但難保自己會把持不住。
但是這種事,她作為一個黃花大姑娘,縱然臉皮是厚了些,也不太好意思講出口。
然而,蘇鳳卿一爽清澈的眸子認(rèn)真地望著她,眼中盛滿了求知的。
夏嫵心一橫,道:“因為會懷?!?br />
蘇鳳卿:“什么叫懷?”
夏嫵:“就是……生孩子?!?br />
蘇鳳卿一臉茫然:“……”
夏嫵:“生下一個很小的,和我們差不多的人。”
蘇鳳卿:“好啊。”
夏嫵:“……”
夏嫵有點頭大:“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這個事,我是說,我們不能有孩子?!?br />
蘇鳳卿一臉委屈:“為什么?”
夏嫵:“這……因為只有夫妻才可以有小孩?!?br />
蘇鳳卿:“什么是夫妻?”
夏嫵盡量搜羅著她腦海里淺薄的一點點相關(guān)知識:“就是要……拜堂了以后……就是夫妻。”
蘇鳳卿立刻坐起來:“那去拜吧,堂在哪兒?”
夏嫵瞠目結(jié)舌:“要互相喜歡才能拜堂??!”
蘇鳳卿聞言一頓,又帶了點委屈地看著她:“夏嫵喜歡我嗎?”
夏嫵看著少年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立刻點頭如搗蒜:“喜、喜歡的?!?br />
蘇鳳卿滿意地點點頭,又認(rèn)真道:“我也喜歡夏嫵?!?br />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無比的認(rèn)真,一雙墨的眸子閃閃亮亮,像是映著星河。夏嫵縱然知道蘇鳳卿說這話并沒有什么深層的含義,卻還是不住心中一動,頓時丟盔棄甲。
良久,夏嫵嘆了一口氣,重新躺好:“好吧,我們睡吧?!?br />
蘇鳳卿大喜,以為夏嫵終于被他說服了,于是乖乖地躺好,想了想又覺得有些欣喜,抑制不住自己心情地問道:“他明天會來嗎?”
這回到夏嫵不解,側(cè)過腦袋看著睡在她身邊的蘇鳳卿:“誰?”
蘇鳳卿也轉(zhuǎn)過來看著她,眼里閃著期待的光:“小孩子。”
夏嫵一噎,頓時感到疲憊,她醞釀了一下,認(rèn)真地道:“阿卿啊……”
話還沒說完,蘇鳳卿忽然沉著臉打斷了她,不開心地問道:“阿卿是誰?”
夏嫵:“???”
而蘇鳳卿還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于是夏嫵耐著心道:“是你啊。”
蘇鳳卿蹙眉:“我是蘇鳳卿?!?br />
夏嫵:“……”
夏嫵發(fā)現(xiàn),和這樣的蘇鳳卿交流實在是有點困難,她想了想道:“你是蘇鳳卿沒有錯,但你也是阿卿。”
看著蘇鳳卿面稍緩,卻依舊是一副不解的樣子,夏嫵繼續(xù)解釋:“因為我同你親近,所以叫你阿卿。旁的不親近的人,就該喊你蘇鳳卿。”
蘇鳳卿:“什么叫親近?”
夏嫵:“就是……我喜歡你,我就同你親近?!?br />
夏嫵覺得,她同蘇鳳卿,似乎又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循環(huán)。
她必須想辦法讓這循環(huán)停下。
她想了想,剛想開口,卻忽然被蘇鳳卿一把摟到了懷里。他伸手了他的腦袋,像是在自己的物,然后輕聲道:“我也喜歡你,我也同你親近……阿嫵?!?br />
夏嫵忽然愣住了。
這一聲“阿嫵”,她其實聽到過。
當(dāng)時蘇鳳卿在月桂樹上喝醉了酒,就是這么喊她的,她當(dāng)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認(rèn)為他喊的是“阿五”。
也就是說,那日他喝醉了酒時想念的,他喜歡的,以及他的亡妻,都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可是……亡妻?
也就是說,后來她死了?
一時之間,夏嫵的腦袋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她愣了很久,直到蘇鳳卿喊了她好幾聲,才反應(yīng)過來,一抬頭對上蘇鳳卿的眼睛,他看著她問:“小孩子明天為什么不會來?”
“……”
夏嫵這才想起來,她原本是在和蘇鳳卿討論孩子的事情的。
這會兒,終于又繞回來了!
夏嫵有點想哭,但是看著蘇鳳卿一臉認(rèn)真,又解釋道:“因為沒有那么快……而且阿卿,這里不適合小孩子生存。”
蘇鳳卿問:“為什么?”
夏嫵說:“因為這里猛獸太多,小孩子生活在這里……太危險了?!?br />
蘇鳳卿說:“我把它們都?xì)⒘恕!?br />
夏嫵:“……”
頓了頓,蘇鳳卿又開口道:“我從前生活在這里的時候,也是小孩子?!?br />
夏嫵:“……”
夏嫵忽然就有些難過。
就好像遇到鳳凰的那一日,蘇鳳卿那時重傷不醒,若是沒有她一連幾日的放血與照料,他也許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他甫一出生就在云夢澤之中,每天所想的便是如何能夠戰(zhàn)勝比他大了不知道幾倍的兇獸,如何能夠在這荊棘叢生的世界之中活下來,每天眼中所見的,大抵便只有鮮血與。所以,才會在面對初來的她時,懷有那么深的敵意與戒備。
想了想,她還是不住伸出手,將蘇鳳卿抱住,柔聲道:“所以啊,我只要有你一個小孩子就夠了?!?br />
蘇鳳卿還想說什么,夏嫵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恐嚇道:“如果再來一個的話,我就要分一半的喜歡給他,就不會那么喜歡阿卿了?!?br />
這么一說,果然有效。
蘇鳳卿瞬間就不敢再說話了,他一揮手,桌子旁的一塊獸皮將發(fā)著光的珠子遮住。
整個房間霎時便暗了下來,而夏嫵在黑暗中勾了勾,出了個得逞的笑意。
大約是是許久之后,夏嫵又聽到蘇鳳卿小心翼翼地道:“阿嫵,你叫他一直別來?!?br />
夏嫵笑道:“好?!?br />
夏嫵后來發(fā)現(xiàn),少年時期的蘇鳳卿交流起來實在是十分的艱難,但好在他十分的聽話,隔日早,夏嫵又循循善誘地同他聊了好久,終于說服了他,在原來的房子里重新為她鋪了張。
說是,其實不過是拿干草在地上鋪了一層,然后又鋪上獸皮。
但至此,夏嫵到底在云夢澤中落了腳。
她起先還總想著蘇鳳卿說的“亡妻”,但沒幾天,就發(fā)現(xiàn),其實更重要的事情是……教蘇鳳卿一些最基本的常識,然他不至于天天這么天真單純地活著。
但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她永遠(yuǎn)猜不到,蘇鳳卿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問出“為什么”來,而很多時候,她自己也根本沒辦法解釋清楚一些東西。
這樣的日子過下來,夏嫵的心情很復(fù)雜。
講道理,她并不是把看得那么重的人。先前在天界那樣死皮爛臉地追著蘇鳳卿,雖說到后來確實小小的動了心,但多半還是為了活命。
但她到底動了心,所以來到這個時空的云夢澤,遇到小蘇鳳卿,在沒了命之憂的同時,能夠這樣同蘇鳳卿獨處,在一起生活,她是十分開心的。
然而,她就算再怎么沒經(jīng)驗,也多少知道些之間的交往,雖說各人有各人情狀,但絕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
夏嫵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這樣,怎么看,都更像一個母親,或是老師啊!
第十六章 生孩子……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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