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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芽2

小說:東柯僧院的春天 作者:騎桶人 更新時間:2018/10/9 9:02:57 字數(shù):3323 繁體版 全屏閱讀

    有一次,爾朱羅從圣山回來,柳芽拉著他的手,到佛龕前,指著佛龕里的一塊牙形玉石,說柳芽想要。這塊玉石,是很久以前,契胡的一位祖先,從南朝帶回來的,叫作鯨玡。這塊叫作鯨玡的玉石,乍看去便如一根獸的獠牙,但是,在四月的夜晚,這塊玉石會化成一曲高亢而渺遠的歌聲,在水晶一般的夜里繚繞盤旋,這歌聲透明如水、空靈如玉、鋒利如刀,契胡人從夢中驚醒,茫然若失,他們尋找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鯨玡的秘密,因為當鯨玡重新由歌聲變?yōu)橛袷瘯r,渾身都沾滿了水與月光。契胡人把鯨玡供在了佛龕上,在每年的四月,他們總是徹夜不眠,一整夜一整夜地,聽著那歌聲由大地猛地沖上夜空,又直直地墜下,在草尖之上,直到歌聲止息,他們才精疲力竭地倒下,然而,一旦那歌聲再一次響起,他們就會像一只受驚的鹿一樣從地上躍起,豎起雙耳,生怕錯過了某一個音節(jié)。

    爾朱榮召集起所有的契胡人,說出了柳芽的要求。沒有人反對,所有人都認為只有柳芽才有資格做這塊玉石的主人,于是爾朱榮從佛龕上取下了鯨玡,交到了柳芽的手上。柳芽把鯨玡當成發(fā)笄,即便時也戴著,在爾朱羅與柳芽相愛的時候,鯨玡就會化成火一樣的歌聲,在氈帳里低沉而熱烈地回響。

    在從秀容川到洛陽的路上,爾朱羅和柳芽無法抑制他們火一樣的,常常,他們走著走著,就落在了后面,于是爾朱羅讓馬兒躍過路邊的小溪、,向深山里走去,去尋找那蝴蝶一樣的寂靜,他們在樹上、在山石上、在溪流里……在一切他們不住要忘情地相愛的地方,忘情地相愛。

    一直到黃昏日落,他們才從中蘇醒,跨上馬背,在無邊的暮中,他們讓馬兒像風一樣馳騁,追上正在為扎營而忙碌的契胡兵們。

    有一天,在暮中,他們遇上了一個小孩,他穿著黃布衫,臉亦是蠟黃,阻住了爾朱羅和柳芽的去路。讓人不解的是,柳芽竟被這小孩嚇得渾身發(fā)抖?!肮 蹦切『⒓饴曅Φ?,“不知死活的畜生,總算讓我黃虐兒找到你啦!”他猛地一躍,伸手向柳芽抓來,柳芽緊緊抱住了爾朱羅,她發(fā)間的鯨玡伸出一道蛇信似的微芒,忽然暴長,子一樣地抽在了黃虐兒手上。黃虐兒驚叫一聲,他的手眨眼間便被燒成了黑,他反身退走,一路尖嘯著,所經(jīng)之處,山石飛上空中,樹木斷裂、傾倒,的聲響在山谷中回蕩,直至爾朱羅和柳芽走出了十里之外,仍聽得到。

    柳芽再也不愿意離開兵們了。爾朱羅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而柳芽卻什么也不愿意說。白天,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在馬上,沉默著,只用淡淡的和輕柔的愛來表達他們心中的愛意,夜里,柳芽蜷縮在爾朱羅的懷中瑟瑟發(fā)抖,那些恐怖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復活,使她的眼神失去了光彩,使她的變得蒼白?!案嬖V我,為什么?”爾朱羅不斷地問著她,但柳芽不斷地搖著頭:“爾朱羅會不要柳芽!”“不,是你會離開我!”爾朱羅惱怒地說,“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什么會來到我的身邊?”柳芽茫然地看著爾朱羅,重復著他的話:“你是誰?你為什么會來到我的身邊?”有時,這樣的追問會持續(xù)一整夜,有一回,爾朱羅甚至不住打了柳芽,但柳芽仍然不愿意說出事情的原委,“柳芽寧愿爾朱羅打柳芽,也不愿爾朱羅知道一切!”她抽泣著說。

    黃虐兒第二次出現(xiàn),是在十幾日之后。他站在半山腰一棵柏樹上,隨著樹枝一上一下地起伏著。契胡兵停下了,驚慌的情緒悄悄地在他們中間蔓延。忽然,黃虐兒從半山腰上直沖了下來,像一道黃的煙塵。兵們一碰到黃虐兒,就連人帶馬翻倒,馬兒嘶鳴著想站起來,而人則渾身顫栗著在地上翻滾。眨眼之間,黃虐兒就沖到了爾朱羅和柳芽馬前,他再一次向柳芽抓去,爾朱羅看到那只手已被燒得只剩森森白骨,鯨玡的光再一次抽在那只手上,那只手“哧”地一聲,在一團黃白的火焰中消失了,但黃虐兒并不后退,而是再次躍起,用另一只手向柳芽抓去,但那只手也被鯨玡燒成了灰燼。黃虐兒呆呆地站在馬前,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的現(xiàn)實,他的眉毛豎了起來,騰身躍起,向柳芽和身撲去,鯨玡的光芒穿透了他的膛,他在空中停住,火從他的中燃起,他在距離爾朱羅和柳芽不到一丈的地方“嘭”地爆開,殘軀四散,尚未落地,就已被燒成了灰,隨著山風飄得無影無蹤。

    那些被黃虐兒碰到的兵和馬匹,冒著冷汗,在地上,身軀變得蠟黃,不久之后,都死去了。爾朱榮命令一小隊兵負責把他們埋葬,在夜里,這一小隊兵也像他們所埋葬的死者那樣地死去了,契胡人嚇壞了,不敢觸碰他們,只是遠遠地用火箭把尸體點燃,就乘著夜,匆匆向洛陽進發(fā)。

    那些被他們拋棄的死者的尸體,有些并未燃盡,有些則被獸從墳里拖出,它們都成了獸的食物,于是這種怪異的疾病在獸間傳播,并在十年以后,洛陽,那時洛陽已成為一座類似于廢墟的城市,總共有三百二十個人、七百三十七只貓、八百二十九只狗在這場疫病中死去,于是,洛陽完全地沉寂了,成為一座死城。

    但此前的洛陽卻是全中國、或許也是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它像一朵被碎的向日葵一樣地盛開在邙山之南,洛水之北,散發(fā)著破敗的香氛,燃亮著末世才有的、神秘的、暗褐的火焰。上百萬黑螞蟻一樣的人聚居于此,他們篤信佛教,酷愛的音樂、狂放的舞蹈、冶的繪畫、威嚴的塑像、壯麗的蘭若、雄偉的浮屠、華美的綺繡、芳馨的美酒和精致的食物,樹木濃綠的枝條從窗戶伸展入他們?nèi)贾迪愕呐P房,樓宇間震蕩著寺院悠遠而清亮的鐘聲,節(jié)日一個接著一個,街上擠滿了狂歡的人群,這樣的狂歡直到黑夜降臨仍不止息,他們擺起豪奢的夜宴,跳起放蕩的胡舞,直到月上中天,他們累了,于是吹響簫管,彈起箜篌,悲傷的古曲,可當晨曦照亮它們的庭院,他們又重新變得精神煥發(fā),沖到街上,開始新一的狂歡。這樣的狂歡會在他們的一生中持續(xù),直到那不醒的酣眠來臨,他們才會在曼妙而哀傷的挽歌聲中,乘著潔白的輀車,登上高廣的北邙,被埋入那早已為它們準備好的墓穴,在那里,他們將會開始新的、無止盡的狂歡。

    偶爾,會有死去的人從墓穴中走出,回到這人間的天堂。他們懷念那地獄的美景,在墳墓邊徘徊不去,等待著大地張開黑暗的大嘴,重新將他們吞食;但奇跡很少再次發(fā)生,他們離開了墳墓,貼著墻根走入城中,去尋找他們以前的家人,但這些人或者已經(jīng)死去,或者已將他們遺忘,或者雖然仍記得他們,但卻因害怕而不愿接受他們。于是,這些無主的游魂,只能在洛陽的街衢上游蕩,他們懼怕陽光,懼怕人群,他們依靠講述另一個世界的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為生,他們的漸漸地縮小,漸漸地變黑,突然,在某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他們消失了,就像一小滴墨汁落入了墨池之中,就像一小塊黑暗落入了黑暗之中。

    然而,有一個女人是例外,這個女人,叫蘭撒。在綿延不絕的時間長河中,她一次又一次地從墓穴中復活,重歸洛陽。人們記不清她究竟復活了多少次,她最早出現(xiàn)在史書中,是漢平帝劉衎年間,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她披散著滿頭紅發(fā),從墓穴中升起,的身軀像星光一般純潔而美麗,她降落在洛陽城最繁華的地方,像呼吸空氣一樣地吞噬男人。她是一個的漩渦,把所有的男人都卷了進去,男人們心甘情愿地死在她的上,還有更多的男人渴望著死在她的上而不可得,因為皇帝會很快地把她迎入宮中,立她為自己最最愛的妃子。但是,皇帝的幸福最多也只能持續(xù)一個月,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在蘭撒身邊一個月而不死去。這個皇帝也是蘭撒這一次復活的最后一個男人,她會和皇帝一起死去,一起下葬,一起被埋入黑暗之中,直到不知多少年之后,她會突然地再一次從墓穴中升起,再一次,像呼吸空氣一樣地吞噬男人。

    孝明帝元詡就是和蘭撒一起,死在龍榻上的,那年,他十九歲。他的母親胡太后松了口氣,她已執(zhí)掌朝政多年,一直在害怕終有一天,自己不得不把權利交還給已經(jīng)長大的兒子。為了長久地保持權力,胡太后立一個只有三歲的孫女為皇帝,但這顯然太可笑了,幾天之后,他又改立一個只有三歲的孫子為皇帝,但時局已無法挽回,一直在虎視眈眈的爾朱榮率兵南下,立長樂王元子攸為帝——他正當壯年,在朝臣中素有威望,顯然比胡太后立的皇帝更有號召力。胡太后派出去抵抗的軍隊很快潰散了,她不得不帶著小皇帝,去向爾朱榮投降,爾朱榮把她和小皇帝都扔進了黃河之中。之后,兩千多名王公大臣,也都渡過黃河,去迎接新皇帝和爾朱榮,但是,爾朱榮命令兵們,把這兩千多名王公大臣,全都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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